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又到了。昨晚平安夜,当武汉数十万大学生在光谷,在江滩,在江汉路,在楚河汉街,在大大小小的商圈聚餐、购物、狂欢的时候,西安的西北大学现代学院的学生们正坐在教室里看宣传片。据新京报报道,有网友爆料称,西北大学现代学院把所有学生组织起来观看中华传统文化宣传片,教室门口有老师把守,谁过圣诞就给谁处分。同时,校园还挂出“争做华夏优秀儿女,反对媚俗西方洋节”、“抵御西方文化扩张”等字样的横幅。从法理上看,校方这一做法涉嫌限制公民人身自由和权利,属于违法。在建设法治中国的语境下,显得特别不合时宜。不过,虽属违法,校领导一定会平安无事,不会受到追究,因为这一措施政治上无比正确。
圣诞节是西方洋节,最初是宗教节日,后来演变成世俗节日,这与春节的演变大同小异。只不过春节最初祭的是财神、灶神、门神。因此,圣诞节是否属于西方腐朽文化并无讨论价值。在中国,这个节日变得敏感和富有意识形态意味,皆因它与西方殖民扩张有撇不清的关系。按教科书的表述,中国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逐渐变成了西方列强的半殖民地,但从1840年到1949年,在长达近100年的半殖民地时代,圣诞节并没有成为中国的全民节日。圣诞节在中国大行其道是近十来年的事。进一步考察圣诞节在中国的勃兴史可以发现,它的始作俑者是中国商家,而并非境外敌对势力。商家促销总要找个噱头,圣诞节时值岁末,又正是商家年终盘存结算的关键时刻,减轻库存压力,完成冲量指标,是需要非常举措的。于是,利用圣诞节促销,就是一个恰逢其时的“点子”。显而易见,圣诞节在中国,既不是宗教节日,也不是世俗节日,而就是一个商业节日。市场经济这只看不见的手不仅打造出具有中国特色的圣诞节,还打造出情人节和自创的中国情人节(“七夕”)、光棍节、旅游节等等一大批“节日”。它们直接刺激了消费,拉动了经济,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做出了贡献。从这个意义上说,圣诞节是爱国者的节日。
中国版的圣诞节被商家打造出来之后,它自身也在发生变化。据媒体报道,今年圣诞节商业气氛淡了,狂欢气氛浓了。这意味着中国的圣诞节开始转型,逐渐从商业节日变为文化节日、世俗节日。在中国,热衷过圣诞节的主要是年轻人。他们呼朋唤友,成群结队,在圣诞节逛街、聚会、购物,从中寻一份开心。以朋辈群体活动为主的圣诞节,正好弥补了以家族活动为主的春节的不足,所以大受年轻人喜爱。在春节,家长是主导,是核心,年轻人处于家族等级秩序的底层,所受约束较多,对他们而言,春节不是自己的节日,是爸妈的节日。回家过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长辈。因此,年轻人热衷于过圣诞节,与其说是崇洋媚外,不如说是获得主体感的需求。虽然在中国有五四青年节,不过大家都知道那其实是青年干部节,除了开会、表彰、演出,没什么好玩的,缺乏认同感。
节日认同其实是身份认同,对圣诞节的追捧是为了满足朋辈交往、休闲娱乐的精神需求,跟西方文化侵略没有多大关系。虽然圣诞节有些标志性的符号是西方的文化符号,也是从西方“侵略”过来的,譬如圣诞树、圣诞老人,但这些符号表征的文化意义,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并无对立和冲突,更何况我们从媒体报道看到不少装扮成圣诞老人的青年志愿者在圣诞节学雷锋做好事,维持交通秩序,给残疾儿童和孤寡老人表演节目、派送糖果、苹果、蛋糕,为这个寒冷的冬夜带来了暖意。
东方和西方各有自己的文化,东西方文化的确有差异,但在这个地球村,在这个开放的时代,东西方文化一定是互相交流、互相影响、互相融合的。这不是坏事,是好事。中国的圣诞节正是中外文化对话、交流、融合的结果。“铃儿响叮当”的乐声和平安夜温暖的烛光传递出来的真善美,不仅属于西方,也属于全人类。关键是在中国的圣诞节里,获得快乐的是中国人。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不过,我本人对圣诞节毫无兴趣,从不参加圣诞节的一切活动。这不是因为我“抵御西方文化扩张”,而是因为我觉得圣诞节不是我的节日。年轻人喜欢圣诞节就让他们去玩吧,西北大学现代学院的领导要做的是提醒大学生们外出注意安全,不要回来太晚。这样就行了。
(文|等待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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